蔡旭麟

有人曾想給維納斯雕塑接續上雙臂，但很快，好事者就發現這是多余之舉，斷臂維納斯呈現給世人的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殘缺之美，她的雙臂其實就留存在每個人的大腦和眼睛中，這是從美學的角度來解讀殘缺。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中，殘缺就像難以擺脫的身影，無怪乎世事閱盡的蘇軾會有"人有悲歡離合，月有陰晴圓缺，此事古難全"的一詠三嘆。

對自然和人生的殘缺，每個人的觀感和態度不同，所持的價值取向也不同，并非三言兩語所能涵蓋，就像繁花凋謝，既有"夜來風雨聲，花落知多少"的低沉無奈，又有"落紅不是無情物，化作春泥更護花"的慷慨激昂，相對于劉克莊的"朝見樹頭繁，暮見枝頭少"的隱痛，曹雪芹筆下的黛玉葬花更是"淚花與落花齊飛"，哀惋一地了……世間萬物的變幻和演化，好似"一江春水向東流"。自然如斯，人生又何嘗不是"秋水共長天一色"呢，盈虧、盛衰、榮辱等交織、扭曲、融合在一起，構成了我們生活縱橫交錯的圖景，既有"春風得意馬蹄疾"， 亦有"雪擁藍關馬不前"。

從某種意義來說，遺憾是我們人生隨處可見的一種殘缺。 也許，你不慎失去了競賽中眼看到手的勝利；也許，你輕率錯過了"月上柳梢頭、人約黃昏后"；也許，你肆意揮霍了露珠般晶瑩的時光……于是，你的內心有種缺憾的苦澀，始終難以抵達圓滿的心情驛站，漸漸地，被不良情緒左右的你，撿拾起丟失在風中的往事，像古人一樣"獨愴然而涕下"。筆者就有痛徹心扉的感觸，十幾年前，母親得了重病，到了晚期，靠頻繁的輸血維持了近兩年，如今，回憶起當時情景，仍不免心存沒有多加陪護的遺憾，這種遺憾與日俱增，竟發展成深深的自責，以致常常愧悔難安……每當此時，我們需要學會忘卻，需要勇敢走過"黑夜的巨大尸床"，掙脫無形的繩套，"面朝大海"，讓春暖花開的日子驅散內心的陰霾。

俗話說："不如意事常八九"，其實，不如意也是一種殘缺，至少是心境上的殘缺，它和遺憾一起將人生撕裂，露出腥紅的底色。有人說，不如意就像飄過的煙霧，不小心嗆到你；不如意就像濺起的污水，讓你躲閃不及；不如意就像吹來的沙塵，弄得你灰頭土臉……坦然面對諸多不如意事，是我們人生的必修功課。有位朋友，是個"樂天派"，整天笑呵呵的，像大肚彌勒佛似的，他對不期而至的煩惱和憂愁，總是像位堅毅的戰士般迎上前去予以"痛擊"，還不失幽默地說："兵來將擋，水來土掩，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！"

至于身殘志堅的故事范本，更是俯拾皆是，不勝枚舉。肢體殘缺，對于真正的強者來說，只不過是塊磨刀石，愈挫愈勇，在世俗的嘈雜聲中砥礪前行。嗨，四肢健全的我們，還有什么理由不珍視這平凡而又幸福的生活，即便那如影隨形的殘缺，亦如杯中的咖啡被歲月沖泡得香濃適口了。